第二章：琴心劍膽
莫蒼松見到此劍，睜大了眼，顯然心中感到訝異。眾人見莫蒼松神色有異，紛紛向那劍望去。只見劍身黝黑，且是普通長劍之一倍寬有餘。看來不甚起眼。不知為何莫蒼松如此訝異。
眾人納悶之際，突有一白色身影，翩然從艙頂破洞跳入。落下時只輕輕一響，幾乎聽不見，且姿態瀟灑。再觀其人，身著白衣，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長身玉立，英姿颯爽，年紀應是二十左右，儼然有五陵年少之氣。手持一寬劍鞘，正是該劍之鞘。環視全場，顧盼自雄，目光如電，在場眾人為之一震。
莫蒼松見到此人，更是震驚，這人眉目之間，依稀竟似當年之樂遠。當下問道：「閣下所持長劍莫非為劍膽？」
少年一揖恭敬道：「道長好眼力。此劍正是劍膽。」莫蒼松心頭一震，繼續問道：「閣下和樂遠先生怎生稱呼？」
樂遠名頭一出，一些年紀較長的幫主都為之一震，想當年樂遠一人獨挑江湖大小幫派，出盡風頭，但下落不明。眾人只道他死了，沒想到今日這少年竟和樂遠有關係。
但當年樂遠其實不是為了炫耀才挑戰各幫派，因此其並未將其上武當挑戰之事宣傳出去。是以在場諸人此時才了解一二，當年樂遠一定也去了武當山。而且看情況，當年從雲子可能也敗於樂遠之手，莫蒼松才會如此震驚。
那少年依然恭敬答：「啟稟道長，晚輩樂琴心，樂遠正是家父。」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嘩然。身為幫主，較為年輕的也都有些年紀，自然也聽老一輩說過這些人物，年長一點的，年輕時候就見過樂遠此人，但由於當時大家年紀尚輕，在幫派中輩分都低，因此和樂遠也大多是一面之緣，甚至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因此除了莫蒼松，誰也沒想到這人眉宇之間和樂遠有些相似，可能是樂遠之子。是以此言一出，眾人驚訝。
這正說明當年樂遠並沒有死。那他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又生了樂琴心？樂琴心現在出現有何目的？在場眾人心頭充滿疑問，而且適才樂琴心落下時所展現之輕功確實高超，在場眾人能勝過他的，也寥寥無幾。
這時不論柳一刀或是其他各幫幫主都開始緊張，擔心樂琴心的動向。
樂琴心接著語出驚人道：「晚輩今日前來，正是要來為諸位前輩排解這場紛爭。晚輩淺見以為漕幫分三，眾幫分七。各位前輩以為如何？」
柳一刀聞言，冷冷問道：「樂少俠，你今日是與我漕幫作對來著？」
樂琴心恭敬答道：「柳幫主，晚輩實無與您作對的意思，而是想要幫助貴幫排解紛爭。還請柳幫主及在場眾前輩聽晚輩之言。」接著樂琴心從衣服暗袋中拿出一本本子，道：「諸位前輩請看，這是丐幫在漕幫趙前幫主統領漕幫最後一年南方各舵統計的大運河各幫所得利益資料。」眾人一看，見本子上有丐幫火漆印，果然是丐幫之物。
「其中可約略知道，當時的漕幫一年在大運河上收入約一千兩二百銀子，其他各幫總合大約是二萬五千兩銀子，當時漕幫幫眾約二百人，其他各幫總合約三千人；而今天，剛剛看了漕幫的收支帳簿可以知道，現今漕幫一年可收入十萬兩銀子，然而，根據晚輩明查暗訪之下，發現其他各幫總合竟然只剩一萬兩銀子，而漕幫幫眾目前有約五百人，其他各幫之總人數僅減少約五百人，亦即各幫仍有約兩千五百人。漕幫一年每人平均可分得二百兩銀子；然其他各幫之人一年平均只得四兩銀子，如此分配，實有不公。」說到此處，鼓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落。柳一刀則是冷眼旁觀，喜怒不形於色。
樂琴心微微一笑，道：「現在大運河上一年幫派可得之利益，上述來說，總約十一萬兩銀子，雖說大運河之興聖，各位前輩和貴幫幫眾都有出力，但晚輩以為，總的來說仍是在柳幫主帶領及漕幫諸位前輩朋友付出最多努力之下，才得以出現的豐碩成果，因此，若三七分，漕幫的前輩朋友，一年可得約六十六兩銀子；然其他幫眾一年亦可分得約三十一兩銀子，如此一來，各幫前輩朋友的生活也都很過的去，且漕幫眾位前輩朋友能得到比其他各幫多一倍之酬勞，各幫也不失對漕幫的尊敬和酬謝。最後，晚輩再斗膽提議，大運河上，仍是以漕幫為首，畢竟漕幫雖未正式承認，然長久以來，對外而言，漕幫儼然已有統領大運河各幫之勢，許多規矩都是照著漕幫的規矩走，因此，晚輩在此希望，各幫仍遵漕幫為首，共同維持大運河的秩序，以繁榮這滾滾銀流。」
樂琴心說完，全場一陣暴喝，蓋其之提議，確實令各幫中不論興盛否都能獲得比現階段更多的利益，且如此一來，眾人也確實不必擔心餓肚子。柳一刀心有不甘，看看旁邊之莫蒼松卻也從容撫髯，微笑點頭。等場內稍稍安靜，樂琴心目光投向柳一刀，道：「柳幫主瞧晚輩之提議如何？」
柳一刀立刻問道：「敢問少俠之資料從何而來？未能真正證實以前，只怕這各幫之利益卻也可能不如少俠所言如此短少。」
這時在旁之莫蒼松開口道：「老夫相信樂少俠所言，雖不中，亦不遠矣。」接著目光如電，看著柳一刀道：「柳幫主，樂少俠之資料不論正確與否，其提議實對貴幫有大大好處。貴幫不但能得到比他幫多一倍之利益，又能正式得到各幫承認，尊為大運河之首領，最重要的是能消除各幫對貴幫之不滿，化干戈於無形，如此何樂而不為？又何必斤斤計較樂少俠資料是否正確？」
連莫蒼松都開口說話，柳一刀心中雖憤憤，卻是無可奈何。自己武功不如他多矣，且當時也答應他來當仲裁人，若現在翻臉，丟了漕幫的臉還不打緊，然自己的顏面又將何存？因此當下也隱忍不發，只微一沉吟，道：「好吧！樂少俠之提議我接受就是，不過只要各幫有危害到我幫利益者，就休怪漕幫無情翻臉了。」
不等各幫幫主叫好，樂琴心馬上向柳一刀一揖道：「這個自然，柳幫主肯作如此讓步，晚輩知道各幫幫眾均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又豈會恩將仇報。」這番話捧了漕幫，說這一切好像是漕幫施恩，各幫雖然覺得自己層級矮了一截，但原本形勢就是如此，且如今利益既得，又何必多生枝節，當下眾人也是此起彼落答應了樂琴心的話。
莫蒼松見狀，立即起身上前道：「既是如此，便由老夫和樂少俠兩位外人為見證，由老夫擬一紙協議書，並由現場眾人及老夫騰寫一份，不識字者老夫可代筆。一份交由敝派保管，一份交予樂少俠，另外則由各幫自行收藏。」接著便開始擬寫協議，眾幫主騰寫。最後眾人朗讀協議書，祭天地，歃血為盟。典禮既成，眾人又吃喝了一陣子，才一一散去，柳一刀出艙，一一送走，莫蒼松也於此時向柳一刀與樂琴心道別，飄然而去。而眾幫主也不住向樂琴心和莫蒼松道謝，不在話下。
見眾人離開，樂琴心先像柳一刀作揖，恭敬道：「柳幫主大人大量，願意作如此大之犧牲，成全眾人，化干戈為玉帛，這份氣量，晚輩好生佩服！」
柳一刀見莫蒼松離開，心中盤算：「這少年方才露一手輕功也不差，但我也未必輸他。害我少發了財，只好叫你死在我刀下，反正你初出江湖，沒人認識你，到時只消毀屍滅跡，誰也不知是我殺的。就算樂遠來問罪，給他來的打死不認，他又能奈我何。哼！樂琴心啊樂琴心，你阻我財路，今日送你上黃泉路！」
心念一動，柳一刀隨即出刀刺向樂琴心咽喉。原來柳一刀一直將自己的刀藏在衣服裡，此衣特別設計過，暗袋甚深，要有萬一，自己便可從衣中取刀。方才送客之時，柳一刀早已拿出佩刀，此時正好拔刀偷襲。
柳一刀此招正是其成名絕技──「電光石火十步絕殺刀」，果真快如電光，刀勢如火！
這一下間不容髮，樂琴心避無可避，眼見就要刺到。鏗然一聲，聲若洪鐘！同時似有數聲金屬落地之聲。接著卻是「碰」一聲，煙塵四起，劍膽落地。
只見柳一刀坐倒一旁，鋼刀脫手，右手微微顫抖。再觀樂琴心左手按摩著右手，仰頭一望，道：「多謝道長出手相助！」。
再見莫蒼松立於桅桿之上，適才正是莫蒼松所發之武當芙蓉金針。蓋莫蒼松知曉樂琴心這般阻人財路，柳一刀城府甚深，自己一走，恐怕柳一刀挾怨報復。這柳一刀刀法高超，樂琴心雖為樂遠之子，且輕功委實不弱，然武功深淺如何，無人知曉，恐怕不是柳一刀對手，慘遭殺害，因此一直躲於桅桿之上，手扣三枚金針，看準了柳一刀背後大椎穴和兩邊肩井穴。一見發難，立時出手，這一下後發先至，挾破風之勢，承萬鈞之威，激射而來！
然而莫蒼松也看得清清楚楚，樂琴心剎那間出劍，先擋開柳一刀之刀並將之震之一旁，使之先避過金針，劍勢未停，再擋金針。只不過先格開柳一刀雄渾刀勁，又再擋下自己全力所發之金針，右手拿捏不住，劍膽始方落地。然虎口並未因此被震開流血，加上舉重若輕，均見其內力之雄渾，已臻一流境界。
莫蒼松展開「梯雲縱」輕功，穿梭桅桿之中，大袖飄飄，華髮飛揚，當真如謫仙下凡，丰采神駿。樂琴心忍不住讚了一聲：「好！」
同時，莫蒼松已立於甲板之上，道：「少俠，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柳一刀雖心機深沉，確也有才，今後大運河上各幫仍須他來領導。此番便饒了它吧。」說話同時，在樂琴心右手推拿數下，樂琴心麻痺之感立刻全消，心下佩服莫蒼松內力深湛，喜道：「多謝道長！道長內功果然了得！晚輩好生佩服！」
莫蒼松只微微一笑，接著轉向，身形一動，已來道柳一刀身前，用重手法點了柳一刀身上數處穴道。這下出手如電，柳一刀連反應都來不及，就已全身癱軟，倒在甲板之上。莫蒼松冷冷道：「柳幫主，今日之事，老夫可保證和樂少俠不會說出半句，也可保你性命。但之後若讓老夫發現你有如此行為，」莫蒼松拾起地下鋼刀，雙指運勁一夾，鋼刀立斷，莫蒼松繼續道：「便教你如這鋼刀。穴道三個時辰後自行解開，這就請了！」
柳一刀知道以莫蒼松功力之深，這重手法點穴，世上除他自己以外，恐無人能解。自己強行衝開穴道，若有差池可能武功盡廢，全身癱瘓。因此縱然憤恨，也只能認栽。
一旁之漕幫幫眾，見樂琴心和莫蒼松如此神威，早就躲了起來，不敢造次。
樂琴心拾起劍膽便和莫蒼松一同下了船。莫蒼松抬頭看了看，太陽已經大了，天邊也出現些許紅霞，當下問道：「再過不久就要傍晚了，少俠若無急事，不妨今日便至武當山住個一宿再上路。且少俠少年英雄，老夫確實敬佩，有意和少俠交個朋友。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樂琴心被這位武林高人稱讚，心中感到無比榮幸，欣喜道：「道長如此稱讚，晚輩實不敢當。若不麻煩，便叨擾道長及武當山諸位前輩了。」
莫蒼松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腳程可得快點。」樂琴心恭謹道：「道長請。」莫蒼松邁開腳步，輕功展開，剎那間，已在數十丈外，樂琴心心中暗道：「原來道長考究我輕功來著！」身形一展，已在莫蒼松身後數步。
來到紫霄宮附近時，兩人停步，距離始終沒有拉遠，且兩人皆呼吸平順。莫蒼松當場讚道：「好輕功！果真虎父無犬子。」接著道：「少俠，令尊當年曾敗我先師從雲子，令尊雖未將此是宣揚，但我門中人仍多所怨懟。老夫及我其他兩位師弟均明白當年先師之敗，除令尊武功高超外，先師當時不願傷人，故未竟全功應敵也是其一。因此無所怨懟，但我十師弟可就不同了。他性烈如火，三十年來這個性只有愈來愈烈。為了雪恥，三十年來苦練，功力實不在老夫之下。其每年均四處尋訪令尊下落，可惜每次皆無功而返。你今番上山，若自曝身分，我和兩位師弟還可以約束其他徒弟，但可無法完全約束我十師弟來尋你麻煩。因此想請少俠先隱瞞身分，如何？」
三十年後，從雲子十個弟子，除了大弟子趙時雨外，三弟子葉平，四弟子蕭劍聲，五弟子梁泰，六弟子李彧，八弟子陳允文也前後去世。如今只餘二弟子莫蒼松，七弟子陳平，九弟子趙從嘉，以及十弟子俞岫城在世。這自不在話下。
樂琴心聞言卻道：「多謝道長好意。但樂琴心身為樂遠之子，並無不可見人之處。早聞武當派俞十俠大名，晚輩不敢攖其鋒，只處處相讓便是。」
莫蒼松皺一皺眉，心中想著：「這幾日我便處處留心他便是，何況若真與十弟動手，也可一探其深淺。若有危難，我再出手便是。」當下眼皮一翻，道：「好吧！我十弟雖個性急躁，卻也不喜殺傷人命，少俠自己小心注意便是。」樂琴心諾了一聲，兩人便緩緩走向紫霄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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