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一年的某日。

 

「娘!娘!」陸游激動地大聲嚷嚷,衝進母親的房間。

 

「游兒!對娘親說話這麼沒有禮貌嗎?叫你讀聖賢書都讀到哪兒去了!」陸老夫人威嚴,端莊,典雅地坐在檀木椅上。手中握著根翠玉眼盤龍桃木拐杖,更顯權威。

 

但陸游聽而不聞,激動道:「娘!為什麼要趕琬兒走,琬兒沒有做錯事!她沒有!她很努力要做好每件事,婦容、婦言、婦德、婦工,她樣樣兼備。每天晨昏定省,將家中大小事務處理得十分妥貼,爹爹、還有朝中大臣對琬兒也是讚譽有加,為什麼要趕琬兒走!」

 

陸老夫人嘆了口氣,道:「游兒啊!娘知道你跟琬兒是真心相愛,但是……。唉!你和她整日出遊,吟詩作對,蹉跎光陰,用功的時間也比以前少了。娘是怕你為兒女私情誤了大好前途啊。」

 

陸游見母親態度柔和,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也放緩聲調:「可是……可是……兒並沒有放棄學業啊!娘!您別趕琬兒走,兒一定、一定會更用功,一舉掄元,光耀我陸家門楣!求您別趕琬兒走。」

 

陸母聞言,皺了皺眉,道:「除了這個原因,你瞧瞧,一年過了,連個孫子也沒有。我跟你爹爹都老了,一隻腳也是踏進了棺材,卻連個孫子也抱不到!說不住我跟你爹爹明天就死了,琬兒卻又生不出來。游兒,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是讀書人,也應該明白。偏偏你又不願娶妾。娘也不想為難你……。」

 

陸游不由自主跪了下來,滿臉淚痕:「娘!您明知道我只喜歡琬兒一人,不願再另娶別的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如果琬兒走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陸母大怒,桃木杖用力拄地,霍然起身,顫抖地平舉桃木杖,指向陸游,罵道:「不肖子!我跟你爹生你養你,花了多少心血,小心呵護你長大,用心栽培讓你讀書。我們疼你愛你,為你掏心掏肺二十年!今天你竟然為了一個只過門一年的妻子,要拂逆娘的意思!好!好!游兒,我這就上朝和你爹說去!說你為了一個女子,想氣死我們兩個老不死的!」

 

陸游是個孝子,見母親大怒,縱是滿腹委屈,只好都當黃蓮吞。

 

陸母又強硬道:「總之,你和唐琬緣盡了。休書我也不要你寫,我已經找人模仿你字跡代筆了。你舅舅那邊我自會去跟他說。以唐家的地位,要為她再找個如意郎君不難。去吧!」

 

陸游知道事情已無轉圜之地,緊咬嘴唇,重重磕了個頭。

 

「游兒……告退。」

 

 

回到房中,只見唐琬已經在收拾衣物。

 

唐琬聽得開門聲,拭了拭淚,微笑,抽噎道:「游……游哥哥。你回來了啊……

 

話未說完,陸游衝上去,緊緊抱住她,淚流如決堤:「琬妹……琬妹……我對不起妳……我對不起妳……

 

唐琬也忍不住,淚下千行。緊緊摟住陸游,將頭埋在陸游寬厚的胸膛。

 

兩人什麼也沒說。只是任憑溫熱的淚流在彼此身上,彷彿想藉此在兩人身上烙印下愛情的印記。

 

是夜,陸游睡在自己的書房。

 

隔天寅時,有馬車來到陸家門前,載著唐琬走了。

 

陸游沒有出來送行。

 

唐琬直上了馬車,才抽噎哭了起來。她手上緊緊握著那封休書,陸母交給她的休書。

 

馬車伕也知道發生甚麼事,識趣地一句話也不說。

 

 

 

 

 

 

 

 

 

說到此,陸游老淚縱橫,無語凝噎。

 

少年嘆道:「陸老先生之遭遇,彷彿『孔雀東南飛』。著實令人黯然。」

 

陸游用衣袖點了點臉,稍為好了一點,又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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